第四章、

把神像撿回家以後, 千手扉間在把神像放到實驗室裏和放在臥室之間猶豫了一下，最後他還是決定，把神像放在實驗室。

臥室對他來說不過是一個睡覺的地方, 除了處理族裏的事務, 他大部分時間都花在實驗室裏。萬一神像發生了什麽異變，他也可以立刻察覺到。

實驗室很整潔，有一種屬於研究者的吹毛求疵。經歷了風吹雨淋、被大雪掩埋腐蝕後顯得格外破敗的神像，和這個實驗室十分地格格不入。

千手扉間端凝地註視了片刻, 返回族地找到了千手柱間。

他問大哥要了一塊木頭。

千手柱間很爽快地就給了。

小臂那麽長的一截木頭，紋理細密、木質堅實、顏色深沈, 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好料子。

湊近了細細一聞, 還能嗅到一股獨特的香氣。

千手扉間以前沒有試過雕刻, 但忍者靈活的雙手讓他在這一道上的技術突飛猛進，拿普通料子練了幾天手後, 他不過花費了三天的時間, 就成功地雕出了一座神像。

他沒有刻畫那些繁覆的花紋，只是簡單地勾勒出了神明的輪廓, 即便如此, 也能透過這座神像窺見幾分神明那超凡脫俗的氣質。

沒有對神像傾註感情，能夠做到這種程度嗎？

在描摹五官的時候, 千手扉間躑躅了。

任何關乎人像的藝術作品，最難的一步就是點睛。過去種種和神明相處的細節在他的腦海裏飛快地閃現，從清晨坐到了黃昏，他終於落筆了。

伴隨著木屑簌簌落下，低垂著眼眸、神色淡漠的神明, 從木料中脫胎而出。

他雕刻的是他第一次見到神明的時候的場景。

壽命漫長的生命從高處俯瞰著眾生，她傾聽者人類那或醜陋或善良、或自私或純潔的內心, 打發這無聊的光陰。

神像出落後被擱在了高處，千手扉間在神像前擺上了瓜果。他每天都在這裏，可以及時地更換。

將一切都準備完畢後，他滿意地倚在桌子邊上，欣賞著自己的傑作。

帶著神性的雕像讓這座冰冷的實驗室好像增添了幾分不一樣的感覺。

千手扉間最近看了一些關於神明的書籍，大多是神話傳說。書上寫的內容有一個共同點，那就是神明需要信徒。失去了所有的信徒後，神明就會消失。

下河村的村民們是否還會供奉她，他不知道。但如果他成為了她的信徒，她應該就不會消失了吧。

至少他會一直信奉她。

千手扉間深沈地想。

他還沒開始研究呢，第一次遇見神明，總不能就這樣讓她離開。

沒錯，一切都是為了更好的研究。

將舊的神像用布包好，放進了箱子裏。布置好實驗室的保護措施後，千手扉間離開了。在他沒有看見的地方，新的神像上閃過了一絲微光。

夜裏，他剛剛陷入睡眠，耳邊隱隱約約的聲音就把他吵醒了。

“……神像……聘禮……”他一個字都沒有聽清，只記得這個聲音挺尖細的。

不像是人類能發出來的聲音。難道是幻聽了？還是做了什麽奇怪的記不住的夢。

揉著額頭，千手扉間從被子裏爬出來的* 時候，一個東西從他的身上掉下來。

啪嗒一聲。

是一塊翡翠。

小小一塊翡翠大概五厘米見方，雕刻著一副山水圖。千手扉間將它握在手心，腦海裏就浮現出了這枚玉佩的用途。

它可以像鎧甲那樣降低傷害，還可以抵禦一次致死傷。

很實用的，也很珍貴。

是給他的回禮嗎？作為新神像的報酬？

千手扉間的嘴角微微上揚，他想了想，帶著玉佩去找了千手柱間。

這樣的好東西，當然要優先給作為族長和支柱的大哥使用。

千手柱間第一反應就是拒絕。

“這是神明給你的禮物，我怎麽能收下呢。”他連連擺手道。

“既然送給了我，那自然是由我處置。”千手扉間堅持道，“用在大哥身上，比用在我的身上，更加合適。大哥，我們不能沒有你。”

千手柱間遲疑地接過。

就在玉佩落進他的手掌時，原本瑩潤的玉佩失去了光澤，變得暗淡起來。

它失去了神明的賜福。

千手柱間松了一口氣，趕緊塞回給弟弟。

“我就說了吧，這是神明送給你的禮物，不可以隨便送給別人的，小心惹得神明發怒就不好了。”

“她沒有這麽小心眼。”千手扉間捧著恢覆了光澤的玉佩，很順口地回道。

千手柱間用奇怪的眼神看他。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麽，嘴唇蠕動了一下又抿了起來，足以看出他內心的糾結。

“咳咳，總之，你自己收好吧。”千手柱間眨眨眼，最終還是選擇繼續觀望。

千手扉間找了跟繩子，將它串起來，系在了脖子上。

玉石的質地本該是冰涼的，但他卻能感覺到從玉佩上源源不斷散發出來的暖意，驅散了冬日的寒冷。

這個禮物可謂是價值連城，千手扉間想，如果再次見到她，他一定要好好地感謝她。

他去到實驗室，仔細擦拭過神像，將昨日的瓜果換成新鮮的。

“謝謝你的禮物，我很喜歡。”他低聲說道。

神明沒有回答。

當夜幕降臨，千手扉間洗了澡後，穿著單薄的衣服鉆進了被窩。

有了這塊玉佩，他更加不畏寒了。

在溫暖的包圍下，他沈沈睡去。

“……投我以木瓜，報之以瓊琚……匪報也，永以為好也……”

悠遠的歌聲傳來，越來越近。

“……投我以木桃，報之以瓊瑤……匪報也，永以為好也……”

還是昨晚的那個尖細的聲音，唱著音調古怪的歌謠，在他的身邊打轉。

緊接著，千手扉間感覺自己的身體在搖晃，他好像被人擡了起來。

他努力地睜開眼，看見一塊木板。

他被綁架了？！

一個念頭在大腦中躥過，千手扉間猛然驚醒。他坐直了身體，愕然發現自己竟然坐在一個轎子裏。

他沒有輕舉妄動，而是掀開了旁邊窗戶上的帷幔。

從那個小角往外看，他看見了一只狐貍，一只很大、很肥的狐貍，站起來大概有一米六七的樣子。

察覺到他的視線，狐貍回過頭，毛絨絨的臉上出現了人性化的表情。

“呀，新娘子醒了！”它笑瞇瞇地說道，“別著急，我們很快就到了！”

新娘子？誰？他嗎？

千手扉間語塞，他想要沖出去，轎子卻仿佛是一個囚籠，將他牢牢困住。

他低頭，發現自己穿了一身白無垢。

千手扉間：……

這件白無垢的布料很好，柔軟光滑，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買得起的。

再擡手一摸，很好，白棉帽和角隱也有。

合著真的是他出嫁啊！

千手扉間顫抖著手將身上的零碎物件拆下來。

等到轎子停下，狐貍把門簾掀開，發出了一聲尖叫：“天啊，新娘子怎麽自己把衣服脫了！”

四只狐貍圍著他打轉，著急地想要把白無垢和各種首飾給他穿戴回去。

千手扉間回頭看去，來時的路已經蒙上了濃郁的白霧，那麽他只能走進眼前的這棟古樸的宅子裏了。

抓住狐貍之間的空隙，他從他們的包圍裏沖了出去。

他倒要看看，在這個詭異的夢境裏，到底是誰敢來“娶”他！

千手扉間一路突進，闖入了宅子的正廳。布置得喜氣洋洋的屋子裏，一個人影站在中間。

他用力推開門，帶著薄怒的表情楞住了。

“是……你？”

神明轉過身，朦朧的光暈讓她看起來仿佛是從畫中走出來一般。她的臉上帶著笑意，越發地豐姿冶麗。

“等你好久了啊，扉間。”神明輕輕嘆道。

她身上的大振袖又恢覆了曾經的華貴，是他一點點擦去了上面的灰塵。

千手扉間的喉頭微動，覺得有些幹澀。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